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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這題目,寫到下集就結束了,但前幾天在地鐡上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,又想寫一寫。

前陣子漢堡天天瘋狂下雨,我把車停在地鐡站附近,搭地鐡去市區,見一個愛爾蘭藉的老同學,他是我年少時代在英國讀研究所時的同學,前陣子由瑞士信貸離開來德國工作,終於下定決心學德文,想找過來人討論,我自願盡地主之誼。

最近無法開車去遠處,可能因為疫情期間百業不興,德國政府乾脆大肆修馬路跟鐡軌,搞得到處封路或改道,本人老宅女一枚,認識的路不多,去得了,怕開不回來,所以搭地鐡最萬無一失,沒料到地鐡各路線改得亂七八糟,必需問別人才知道怎麼乘車去市區。

半小時的地鐡上,窗外大雨滂沱,跟台灣的颱風似的。

放空時,想起也是差不多的天氣,某年一哥的公司在紐倫堡參展,想當然我是免費勞力,被拐去當中英文翻譯及場控,兼一哥的隨身ㄚ 。

中午人潮少,輪到我的休息時間時,便跑去這位朋友公司的攤位看他,我的想法很單純,朋友遠道而來,雖然不同一個展館,但大家同在一個展場,沒有不去打聲招的理由,而且知道他有一款新產品一哥公司可能用得上,想跟他要兩份型錄帶回去,反正一樣要花錢,不如給朋友公司賺,大家相互拉抬壯大。

他一見到我,並沒有很高興,反而先問我是不是出來上班?穿的是公司制服嗎?我答道是德國友人的公司來參展,我只是義務幫忙。之後,看不出他的表情,不知道他在想什麼。

聊不到30秒,一個參觀者走進他們的攤位,一個員工已經迎上去,他作勢要去接應訪客,便客氣小聲地對我說,若我沒有穿制服,他一定請我喝杯咖啡再走,但因為我穿著制服,不方便多招待,是不是改天回台灣再聊?

言下之意,是希望我離開攤位的意思,我立馬跟他告別,並識趣地說「沒關係,你先忙!沒有重要的事,只是過來跟你打招呼。」

要走之前,他又補了一句:「你不要誤會,不是不歡迎妳,只是妳穿著別家公司的制服來我公司攤位,怕客人混淆...」

然後我才懂,原來他以為我是去他攤位宣傳一哥公司兼想搶客人的......。

問題是一哥公司跟他公司的產品根本不同領域,不用應用,但我沒有跟他解檡,就離開了。

當天到了展會結束,傍晚時分,外面雨雪交加,氣候惡劣,滿路黑黑髒髒的泥濘雪水,氣溫冷到爆,展場門口擠滿了瑟瑟發抖的人潮。

我在攤位上接到他的電話,問我晚餐吃了沒?要怎麼回旅館?

因為我還在室內,不知道室外的氣候驟變,也不曉得他是來討幫忙的,便老實回答,還在收拾攤位,等等搭公司車回旅館。

他跟我描述了一下室外的狀況,問:「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載他一程去地鐡站?」(展館到地鐡站有一小段路,不遠,但刮風下雨又下雪很不方便。)

我半開玩笑地語氣問:「你不介意我們全部穿著公司制服嗎? 萬一被你的客人看見怎麼辧?」

他虛心地乾笑地說:「妳就不要挖苦我了,我沒有那個意思。....... 再說朋友歸朋友,做生意歸做生意,你這樣是誤會我。」

他講得也沒錯,似乎有道理,人家只是公私分明,雖然手段粗糙了一點,但並沒有錯,我不能太小心眼情緒化。

於是他走回我們的展館,到一哥公司的攤位上來,我們也即將收拾完畢,他看著海報發現新大陸似的說:「我明天想來拜訪你朋友,他可以用我公司的產品!」

我:「是嗎?」大家邊說邊往停車場走去。

我穿得笨重圓胖,手短得像多啦A夢,圍巾圍不好,他就幫了我一把,便緊追不捨地說:「你可以幫我打聲招呼嗎?明天來拜訪。」

一哥那天中午過後就已經先回漢堡,他通常只待2天半。

我:「那位朋友已經回漢堡了。」

他:「有其它負責的人嗎?」

我:「有呀。」

他:「找誰?」

我:「找他女朋友。」

他:「他女朋友?德國人? 名字怎麼拼?可以英文溝通?」說完,拿出紙筆,準備抄名字。

我:「來,我幫你寫。」要他把紙筆交給我。

我把自己的中文名字用英文拼音寫上去後面接「台灣人、精通中文」,朋友接過小紙條,這時我補了一句:「我會交代她明天不要穿制服,才不會被趕出攤位。」,朋友剛好讀完拼音,一抬頭聽到我的話,尷尬地笑著。

受一哥的拜託,第二天中午我要去看他一位去世的朋友的太太,然後自己搭火車回漢堡,並不會待到最後一天跟一哥的員工同行,所以不會穿制服。

在往地鐡站的路上,這位朋友試圖扭轉美化中午的事,說我制服上的logo跟他記憶中某間競爭對手很像,他一時不能確定,才會希望我不要在攤位上待太久,除了怕他的客人混淆,同時也是怕我被自己的同事看到造成誤會,對我也不是好事不是嗎?

他的口才有夠好,我若善良單純一點,說不定還忍不住要感謝他呢!

可惜我不是這種惹人疼愛的好女生,就跟他開玩笑地說,沒關係,反正我是打定主意「從中作梗」,所以他不用覺得不好意思,惹到我一定要付代價的,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,最差也要請我吃碗麵。

強者不一定還擊,但弱者一定不會還擊不能讓人覺得自己好欺侮,所以既便是弱弱的還擊,也不能省略不做,這是原則問題。這麼做,不是要宣示自己很強,而是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弱,阿貓阿狗都敢來搞你一下。

一哥員工問我們在講什麼? 他們聽不懂中文。

我就說,我這個朋友的公司有一款新產品叫做xxx,規格大致是........可以用在某某應用上,你們有沒有興趣呀?而我正在問他是不是要提供你們一套免費的樣品?

朋友見到我對他的新產品這麼瞭解,主要規格都背起來了,有點驚訝,可聽到我要求免費的樣品,又感到為難,考慮了幾秒鐘後,圓滑地說「當然,當然,你們借測一定免費。」

借測?免費送樣可以玩到壞掉,工程師都不見得想花工夫去測,何況必需小心謹慎完壁歸趙。所以是他自己拒絕了,不能怪我沒有從中撮合。

我想,如果那天沒有大雨滂沱,他打電話找我,到了攤位上發現我有其它價值,應該是不會太在意要我離開他的攤位這件事,也不會事後找美化之詞安撫我才是。

殺手姊總說是我的A型性格,讓我把別人想得太壞又太愛記恨,最終辛苦的是自己,所以我時常警惕自己不要放大別人的無心之過,但多年後,事實證明,我的直覺似乎還滿正確的呀。

做朋友有利時,大家是朋友;不講朋友才有利時,就是朋友歸朋友,生意歸生意,「搖擺之術」被視為一種聰明靈活有彈性的生存之道,庸俗死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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