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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提了一罐豆漿回家,但卻猶豫了。
那時的台灣,時有所聞千面人事件,這些人在超商的飲料中下毒之類的,我天性就愛疑神疑鬼,於是邊上樓邊發愁。
 

進了門,我媽來接應,接過我手上的豆漿,她發現異樣地問:「這鐵罐怎麼凹了一個窟窿?」
我便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一遍,然後小奸小惡,將焦點轉移到「這豆漿我們能不能喝?」上,希望大家別討論我的笨手笨腳。

殺手姐看了我一眼說:「妹,你想太多了,這豆漿沒問題啦!」說完,她不等我爸決定,自己便倒出一杯,喝了起來。

我爸也借機教育小孩,要我們姐妹兩,多多互相學習對方,說我姐要跟我學習凡事多思考幾個角度,日後絕對不吃虧;我也該跟我姐學習,要多相信人性,並且懂得推理與下判斷,與人為善才能有所為...之類的。

吃完早餐,我姐跑來跟我說:「我不知道妳也有膽小的時候耶~!我一直以為妳是天不怕地不怕,敢摔張xx老師課本的人,也會怕打雷?」感覺是在調侃我。(註:張xx老師是我國一的英文老師,她大概是全世界我看過最兇最情緒化的人,全校的學生都怕死她跟她的捏眼皮處罰,我也是。)

這天底下,那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連皇帝老子都要憂心旱災水災的禍事,我一介凡人,膽子也沒比別人大顆,那有不怕的事,一條毛毛蟲,就可以嚇得我求饒命。本人唯一弱點,就怕各種蟲。

那我姐小時候的模樣,標準軟嫩香甜型的女孩,我跟我姐在一起,女孩特質一下子就被比下去,她柔柔弱弱的,人家欺侮她,不曉得她是懶得理會,還是不懂如何處理,她是沒反應的,那平日就我們兩人相依為命,我不兇悍,姐妹兩不被人欺侮透了?

不過,我姐說得沒錯,豆漿的確是沒問題,沒人中毒或腹瀉。

自稱大學生的流氓,可能只是外型江湖,皮膚太黑,長得又過度嚴肅而己,我把自己對陌生城市與台北人的不安恐懼,加諸在他身上,不但自己嚇自己,也誤會他人。 但我不打算就此以為他是好人或不是流氓,因為我從小就相信自己的直覺,也許他是比較善良的流氓,會幫助小孩那種。事實證明,他雖然不是流氓,但脾氣挺像的。

因為不想讓流氓知道我家就在診所樓上,所以隔日下午,我提早10分鐘到診所門口等他。

等了不到兩分鐘,看到他由診所裡面走出來,他貼著紗布的那支手提著一個小藥袋,另外一支圈著一顆藍球,額角上已經沒有紗布,但明顯有個小傷口,臉上有著一慣的殺氣。

他看到我先是有點驚訝,然後嘴角微笑說:「我本來以為你不會來。」他把小藥袋塞入褲子後面的口袋,換成兩支手抓球。感覺他很開心看到我。

我應了一聲「哦」,不知道該接什麼話,只好隨便找話題說:「你受傷了哦?」一說完立刻覺得自己是白痴,他手上貼著紗布,額頭有傷,不是受傷才上診所,難到是為了拜佛求箋呀?耍白痴呀我。

不過他還是回應我的白痴問題,清楚地點點頭。

「你昨天是不是被我嚇到?」他問我,眼裡帶著一點點冷淡,一點點受傷。我想,昨天一定是嚇得太誇張,連他都感覺出來,不然就是他常常嚇到別人,經驗豐富。

我又是一聲「哦」,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,我爸昨天才訓示要我與人為善。「嗯...」一時之間嘴笨,找不到好的答案回應他。

「沒關係,我習慣了。」他看我半天吐不出個字來,就自己打圓場,自我解嘲。

我心想這樣也不是辦法,也許他正巧住在附近,我總要知道他是什麼人,不然日後又遇到,是該繼續害怕,還是打招呼?我不想提心吊膽過日子。

「你是大學生?」我問。
「我真的是大學生。當完兵之後,才去念大學的。」他好像很高興我問他這個問題。「我念師範大學,剛畢業不到一個月。暑假過後去xx國中教書」。

啥米?不會吧!讓人不敢相信,眼前這個人是要為人師表的老師。可是他的外表,跟黑道沒兩樣,會把學生嚇壞吧?!嗚~我懷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,一切都跟我想像的差太遠了。

我相信我的臉如果會浮字,應該是出現「鬼話」二字。我爸說得沒錯,我非常不容易相信別人。

他看出了我的狐疑,於是左手往塞著小藥袋的口袋掏了又掏,掏出了一個有點小破爛的皮夾,由裡頭拿出了一張疊得整齊四方,但跟皮夾差不多破爛的紙片給我。

那紙張的破舊程度讓我有點害怕,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,所以手臂像中風似的,動作超慢;他便催促我快點打開,裡面原來是他的身份證正反面影本,還有師範大學大三跟大四的學生證影本也在上面。

我看完後,笑了出來,問他:「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呀?」事實證明,我小時候真的是個白痴,老是問白痴問題。

「因為我常被人誤會」,流氓老師給我一個我應該可以自動連想到的答案。

於是,我就改口叫他x老師,他反而難為情的拒絕,要我叫他名字就好。我心想,這個人有點固執,不能叫他叔叔,也不能叫他老師。

「謝謝你昨天幫我買豆漿。」我把手裡抓著的十五元銅板,連同那張身世證明還給他。
「是我害你嚇到的,你不用給我錢。」他不想收我的錢。一把銅板推推送送了幾回,我才放棄。

「妳現在要不要去打藍球?我們一起去!」他提議一起去打藍球。
我心想既然他不是壞人,又是老師,應該不用怕他才是,再說也沒什麼事要忙,於是就說好。

我先到診所斜對面的雜貨店買了兩瓶鋁鉑包的飲料,一瓶請老師喝,一瓶自己喝。
邊走邊聊,我問他身上的傷怎麼來的?
他說手肘上的傷,是騎機車滑倒受傷的,額頭上的傷,是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打到的。

我就笑著說:「對呀,走路有時要抬頭看一下。」

我吸一口飲料繼續說:「前一陣子,我家樓下有一個人跟你一樣倒楣哦!有一天早上,我在陽台澆花,不小心打翻一盆花,它直接掉下一樓去,然後我就聽到好大一聲唉約。被打到的那個人好生氣,一直在樓下罵人,可是我不是故意的,又很害怕,都不敢出聲,然後他就走掉了。」

老師突然放慢腳步,看著我:「你家在那裡?」
小矮子我抬頭看著接近180公分的他,一派天真地說:「就在你剛剛看診的那間診所樓上呀~」

老師停下腳步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,完全不講話,只是一直盯著我,臉上的殺氣開始凝結。我靈光一閃,腦裡的事件連結,速迅被串通,於是諾諾的開口:「那個..老師...你...~」我知道完蛋了!

老師面有慍色,粗壯的手臂 將手裡的藍球,往大樓牆角一摔,發出巨大聲響,球反彈後跳得老高,接著往我家方向滾去。老師轉頭過來,滿臉壓抑怒氣地道:「原來,你就是那個沒有公德心的傢伙!」說完,一把抓起我的手,將他沒喝的飲料塞進我手裡,頭也不回的走掉了。

天呀~怎麼會這樣,那天被我的花盆打到的人,竟然就是他!真是要命~我還眉開眼笑,講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。那個摸門特,我站在那裡,不知道該先去追我的球,還是先去追老師,跟他道歉求原諒。

<< 待續 >>
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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