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篇文章,是為結束這篇文章-【 英雄救美怕霸凌 】的少年往事。(在繞口令嗎?)

國一下學期,那位皮膚白白、個子高高,有正義感,自願替我挨打的副班長,轉學離開了鄉下。寒假過後,開學初始,看不到他的身影,讓人淡淡失落。

幸好,沒多久時間,我便收到他的來信。
少女情懷總是詩,看什麼都美,都該感動。尤記得,我拿著那封已經被老師們閱過的信,走到曾經跟他一起散步的九重葛花架步道時,我有想哭的衝動。

想哭,不是信先被人看了氣結難忍,而是收到他的來信,叫人內心喜悅,不管內容寫了什麼,他沒有忘記對我的承諾。

很難想像小時候的我,這樣沒有心眼,如此坦白單純,心裡要什麼講什麼,一切明明白白真心赤誠。希望他不要忘了自己,就告訴他,請你不要忘了我。

成人的角度看來,這是危險動作。萬一他忘了我,我變得沒有退路,無法騙自己,誰稀罕他記得,沒有轉圜空間,只能承認自己被人遺忘而心痛。成年人,通常不會幹這種蠢事的。

副班長寄給我的信,寄件人地址只寫台北市弘道國中,七個大字,很威很帥,跟他很相配,是我喜歡的風格。

我住在鄉下,第一次聽到這所學校,根本不知道學校在那兒,但回信時,我很勇敢地直接地址照抄,一樣七個大字,直接丟進郵筒,彷彿全台灣沒有人不認識這所中學,就算沒有地址,只有校名,這信肯定能到他手裡的,因為我相信他。

當不成同學,我們繼續當著筆友,這樣過了一個學期。

來往的書信裡,全是小事。彼此鼓勵要認真唸書,這一點,應該是我們的書信,從不曾被老師偷偷没收的主因。

副班長還會影印他們學校的考試卷給我,鼓勵我練習,那些題目好深好難,我根本回答不來;而他總是能考高分,我時常盯著考卷上他的名字,心生敬佩;偶爾他會附上漂亮精緻的小卡片,他由遠方遞來的一切,讓我感受到城鄉之間的差距。

鄉下人沒有的,台北人都有、鄉下人不懂,台北人都懂、鄉下人不會的,台北人都會。
鄉下女孩如我,對台北充滿敬意,他跟他的台北,還有那一張張精緻高級的卡片,一份份超難理解的試卷考題,無一不散發著優越值得崇拜的光環。

國二時,我轉學到台北,這件事我到了期未考結束,暑假前才得知;這個同時,在台北的副班長,再度轉學到另外一所中學去,但我並不知情,所以日後寄給他的信,完全沒有回音,我誤以為他不想跟我連絡,我便不再寫信。

我們斷了音訊。

我這邊出師不利,台北出發的新人生,完完全全由打擊開始。

我不該那麼快愛上台北人,變成一個隨便的女孩;然後驚覺自己失去互相打氣的朋友;還有,原來其他的台北小孩--我的新同學們,並不像副班長一樣喜歡鄉下小孩,上學一點也不快樂。

鄉下天堂掉到城市地獄,是我憂鬱童年的背景心情。

隨著時間的流逝,鄉下與城市的記憶界限逐漸模糊,屬於鄉下的一切持續褪色,最後我忘了那段天堂時光,沒有了對照,日子反而平順了起來。

高中同學們,為了前途好,不少人下課後,會去南陽街補習,數學、英文、物理、化學,連國文也要補一補。

一天早自習,一位同學問我是不是讀過某所中學(就鄉下那所),我很驚喜,我那段簡短的自我介紹,她竟然記得。

這位女同學想知道我認不認識一位叫做王XX的男生,她說他跟我同屆,可能認識。那是個陌生的名字,我答道不認識,女同學很失望,又問了其它的事,我一問三不知,那所中學,我才讀一年,人事物知道的不多。

某天,女同學要去南陽街補習,問我能不能陪她一起走路,我想想自己很久沒有買書,過了南陽街,再走幾步路,便是重慶南路書街,我答應跟她一起走。

到了南陽街後,她拉著我說話,不讓我走,後來她表明想介紹上次提到的那位王同學給我認識。

我問女同學這是為什麼?我不認識他,也不想認識男生,我不要跟陌生的男生見面說話。
女同學那才對我坦言,為了接近王同學,她拿班上有同學也曾經讀過那所中學當話題,跟他講話,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話,所以希望我跟王同學見面。

一聽我便懂,我同學喜歡這位王同學,否則,她幹嘛大費周章呢?!

我們乾等了十多分鐘,女同學忽然中斷聊天,朝著我背後方向揮手,呼叫王同學的名字,我立刻轉身看去,究竟是那位英雄才子,能擄獲我同學的芳心。

我一看清楚來者何人,驚訝地說不出話來。

他不是王X怡嗎?當年那位被我籲為英雄救美的副班長--我兒時的白馬王子,王X怡。

他穿著成功高中的白色襯衫,黑色西裝長褲。他又長高了,可能是我長高更多,所以不覺得他像從前那般高大,我發現他的制服上,繡著一個陌生的名字。

女同學見到心儀的對象出現,笑得很甜、手舞足蹈,她有點過度興奮,以致於沒有察覺,我跟她的王同學兩人臉上神色驚訝。我看到副班長盯著我的學號看,他肯定也認出我。

女同學對著王同學說:「這是我班上同學XXX(我的名字),跟你唸同一所鄉下中學的那位,人證在此,我沒騙你吧!」

王同學卻彷若沒有聽到我同學的說話。

他一句:「真沒想到還會遇到妳!」我們就地相認。

站在補習班門口,我們聊了一會兒。原來,他改了那個女性化的名字,有了一個屬於男人的名字,一個像小說男主角的名字,很適合他。

女同學則持續做出驚訝的表情與驚呼,頻頻打斷王同學跟我的的談話,他鄉遇故知,我們的確忽略她了。

女同學發現自己的角色,由主導全局的主要介紹人,變成閒雜人等,在旁邊插不上話,神色有些不自在,還有不易察覺的不以為然。

她提醒我,他們上課時間快到了,他們必需進教室去。

副班長跟我要電話號碼,我很高興重拾往日情誼,於是立刻掀開書包,找筆紙。
女同學卻對副班長說,我們先進教室,我再寫給你就好,XX是我同學,我有電話號碼啦,你們兩個不要急成這樣好不好?!

被她這樣一講,我跟副班長臉都紅了,也不好意思再掏紙筆。
那個當下的尷尬,讓我憶起,我們在鄉下最後一次見面時,在學校那座九重葛花架步道下,他想親我臉頰又不敢的模樣。不過,那是我以為,也許他並沒有那個念頭。

在補習班門口見面後,我以為我跟副班長又重新連絡上,可是幾個星期過去,我沒有接到副班長打來的電話,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女同學,她是否給了他我的電話?

我一向相信副班長,如果他會跟我要電話,表示想跟我連絡,不會是做做樣子,而他沒有跟我連絡,只有一個可能,他沒有我的電話。

那時,我已經是個不太善良、心眼又多的女孩,我懷疑我同學,沒有把我的電話給他,我看出她喜歡他,她不會笨到把另外一個女生的電話給他。

雖然稱不上青梅竹馬,但我跟副班長認識多年,曾經是好朋友,我們之間何需靠女同學來撮合友情?我為什麼要等女同學幫我呢?她並沒有義務幫忙。

我是行動派,一想通自己該怎麼做,某天,便自己跑去成功高中找副班長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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