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出社會時,我曾在某X牌電腦公司工作,但時間不長,離開的理由很簡單,除了品牌名稱我喜歡之外,那裡的一切,我都非常討厭,到了後來,甚至連辦公室的格調,那種不時強調自己是世界前幾強,但公司裡觸目所及,一切方便從簡的寒酸環境,都讓我看不順眼。

不過最主要原因,是我的女主管。

我的頂頭上司是一位58年次的女主管,以女強人自居,平時沒事,看起來都很正常,有時卻又歇斯底里,沒理由想罵人就罵人,不懂又愛硬凹。

有一次,我跟部門男同事討論工作,他是部門的副理,負責指導新人,可能是我們的說話態度太輕鬆,偶爾還雜夾笑聲,這般不夠嚴肅認真,惹得女主管心生不滿,她沒有預警地站了起來,義正嚴辭對著我們怒吼:「你們是在討論工作,還是打情罵俏?」

我一聽立刻閉嘴,知道女主管八成今天神經又接錯,決定少惹她為妙。但是,我們副理卻以嚇死大家(其實只有我)不償命的不爽口氣回嗆她:「妳幹嘛這樣說話?我們當然是在討論工作」,說完,小有憤怒地丟掉手上的筆,走出辦公室。

我原本心想慘了,他公然嗆聲自己的主管,他會不會被她電死?但事實上並沒有,女主管竟然逆來順受,默默地坐下,隱入她牆高不見人的辦公區,不消片刻後,她又走了出來,眼睛紅紅的,怪怪難道她哭過嗎?是說,該哭的人是我才對,無緣無故被人吼,我都沒事了,吼人的女強人,哭什麼呀!!

後來我才知道,原來副理跟經理,據說當時正在戀愛ing中,有人說他們兩人在一起,有人又說他們早分了,外人看去,情況是撲朔迷離。

那一陣子,公司剛好舉辦野外郊遊,全程節目是一早先去爬陽明山,然後再到外雙溪某處,有河水可玩的遊玩勝地烤肉野餐。

以上活動,我是不可能參加的,不是我體能不好,而是我覺得這種活動超無趣,絕對不會報名。所以,某天當同事拿著報名表,出現在我的面前,告訴我幾點集合,要準備些什麼東西時,除了驚訝,還有莫名其妙,我是全力澄清我並沒有報名參加。

這名同事,非常友好熱心,人一熱心,有時噪門就變大,她大呼小叫惹得我們部門紛紛好奇抬頭注意,我還是奮力撇清,然後我的電話分機就響起了,是我們副理打來的,他說是他幫我報名繳費的,他說如果到時候我真的不想去也沒關係,說完就掛掉電話。

放下電話,我覺得烏雲罩頂,偶感此事不吉;但我怕我說出是我們副理自作主張,幫我報名繳費的事,會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問題,尤其我超怕瘋狂女主管誤會我,我只好默默認了,乖乖聽女同事的說明。反正,到時候我不去就好了,趨吉避凶我最拿手了,我心裡是這樣盤算的。

當天午休後,女主管突然問我,要怎樣去陽明山跟大家集合?她說,如果沒有人載我,她可以載我。

我本來以為她很討厭我,也以為自己在黑名單內,沒想到她對我這麼好,心裡好感動,我不想拒絕她的好意,也很想跟她親近,因為她,我竟然想要去參加,心想也許有機會可以跟她拉近距離,補強一下關係,於是我就說好,心裡突然變成期待該活動。(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!)

既然我決定要去,我認為我該把活動費拿去給副理,我們副理也問我要如何上山?我說有人要載我了,他也就沒再多問。

滿心歡喜周六終於到來,清晨我站在中山北路跟民權東路口等女主管,在遲遲等不到人的二十分鐘,不再那麼喜悅後,終於有人出現。來的不只是她,還有駕駛座上略顯驚訝的副理。

隔著擋風玻璃,我看見女主管坐在助手座,一隻手搭在副理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上,車子緩緩地靠近我所站立的位置,車停穩後,女主管搖下半截車窗,臉上表情無所謂地,揮著缺乏禮貌的手勢,叫我入後座。她無所謂的神情,讓我心裡好受傷。

我一上車,女主管對自己的遲到沒有任何表示,反而對著開車的副理說:「我想反正我們會順路經過,所以就叫xx(我的名字)在這裡等,對不起我昨晚忘了先跟你說。」

副理只是淡淡地答道:「沒關係。」

女主管那番話讓我超心碎,原來她不是想對我好,只是藉由施捨我一點方便的機會,明確宣示主權,要我知道,她跟副理的關係匪淺。其實我不在意他們是不是一對,就算全公司的男人都是她的,我也不會有什麼情緒波動,畢竟我在意的人是她,不是別人。

我在車上,難過的講不出話來,覺得自己像被人撿上車的流浪狗,也覺得自己被人欺侮了。

一路上女主管都沒有跟我說話,只顧著自己演自己的,一下子拍拍副理肩上看不見的灰,不然就問他什麼東西帶了沒?最好笑的是問副理要不要吃飯團?

聽著她的問話,我心想,妳是白痴嗎?他在開車是要怎樣吃東西?我盯著窗外,希望趕緊到集合地點,可以甩開這兩人,可以趕快看到部門其他同事,恢復人類的身份。

抵達集合地點,三個人下車後,某個部門協理也剛好到達,女主管視若無賭般地理也不理我,就直接過去跟協理一家人打招呼,我們副理跑來問我,是不是身體不舒服,為什麼臉色不好?是不是剛剛的山路他開太快?我沒回答他,只說謝謝,不好意思自己突然搭他的便車。

兩個小時爬山的過程,我都跟其他同事在一起,想到被女主管這樣欺侮,我就覺得自己好窩囊。

結束爬山行程後,我搭其他同事的車,一起到了外雙溪,烤肉分組,協理一家人跟我們部門同一組,於是協理家三人、女主管、副理,又跟我及其它三位同事會合。

我們這位女主管真的很掃興,大家出來玩,還在那邊講工作的事給協理聽,一身責任、一副任重道遠的樣子,這行逕非常很多餘;而且她都不做事,只負責吃跟講話,偶爾協理想來幫大家烤烤東西,女主管就說,讓年輕人做啦,要吃什麼跟他們講就好,倚老賣老態度十分嚴重。

我不愛吃肉,幫大家烤個半小時我就閃到旁邊去,但衣服被烤肉的油煙弄得有異味,我覺得全身不舒服,肚子餓又只能坐在岸邊吃餅干,簡直像受罪,心情愈想愈壞,我早就知道自己不適合參加這種活動,於是決定先行回家,我跟同事說我想先走,但是他們不肯放人,新人菜鳥就是這樣可憐,都要聽老鳥的,其中一個男同事,問我要不要下水去玩,我驚恐地看著他說不可能。

我在想,我當時的外表一定很溫馴不咬人,否則他們怎麼敢動手動腳,他們一個拉我的手臂,一個由背後推,要我到河裡去玩據說好玩的河水,我站在岸邊小聲尖叫抗拒,他們一直叫我脫掉鞋子,我死不脫,我不是怕河水把我衝走,我是怕河裡看不清楚的東西,譬如細菌、蝌蚪、水蛭、蚯蚓、毛毛蟲、水草..河裡可能有的各種生物,我怕死了這些小東西,如果他們黏到我腳上,我會直接嚇到往生。

但是,這些死沒良心的一男一女同事,八成以為我在鬼扯,硬要我下水,最後我們副理在旁邊說:「她不要,你們就不要強迫她。」

我有點感激他出言相救,但我們女主管立刻又瞟了我一個白眼,看到她瞟我,我心裡有點冒火,整個超級不爽她。我由原本期待得到她的喜愛,轉變成很想揍她一頓,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由愛生恨。

烤肉活動到了尾聲,大家開始撿拾垃圾整理環境,我拎著兩大包垃圾走到管理處指定的垃圾收集場,走到半程,剛好遇到丟完垃圾往回走的副理跟另一名同事,我們副理立刻想接過我手上的垃圾,說讓他去丟,但我不肯,堅持要自己去;我心裡想的是,最好的情況是,我丟完垃圾回去,副理跟女主管己經離開,那我不想搭他們的車,就連說都不必說了,否則我明明不受歡迎,還要去說言不由衷──「謝謝你們的好意,可是我要搭別的同事的車回家」這類的假話。

所以,我是盡可能的拖延,以烏龜的速度走路,回程時走著走著突然想到,會不會同事突然都走光光,沒人等我,還有我的包包好像在岸邊沒人顧!我心一驚馬上小跑步起來,卻看到我們副理,還站在剛剛遇到的地方,他看我那麼急,便問我發生什麼事了?

我順口就說,我怕人都走光了。他卻冷不防地回答我:「我會等你。」
我停下來看了他兩秒鐘,又繼續往前走,只淡淡地、很不誠懇地說了一句:「謝謝。」

早上在他車上,看他跟女主管的互動,已經很清楚知道他們關係不尋常;他當下跟我講這種曖眛含光的話,似乎不應該,我可不想當男人吃罷正餐後,調劑脾胃的飯後甜點,要調情請找別人。

他看我反應冷淡又說:「待會兒你要搭我的車回台北嗎?」
我正眼答道:「經理只說要載我上山,沒有說回程要送我,所以我已經請別的同事載我了。」其實,我是騙他的,我根本還沒找到人載我。

早上我被人像狗一般地撿上車,我己經很受傷,不過當時是我自己蠢反應慢,看到苗頭不對還不下車,怪不得別人,我可不會蠢到再來一遍。

我跟副理走回到原點時,只剩稀稀疏疏的同事,我的包包果然還躺在岸邊沒人理,我只好又走下河岸去撿包包,一上岸後同事就問我要怎麼回去,我問是不是有人可以順路載我到中山北路,結果兩輛車竟然都滿了,而且是大人小孩擠滿。

我打電話回家,看看我爸爸在不在,問他有沒有空,幸好他沒事要忙,可以來載我。
當時,有一車的同事留下來陪我等,不到半小時,我們副理跟女主管的車卻繞回來,說前一車先走的同事,打電話給他們,說我沒人送,他們的車子也擠不下,所以問我們副理的車還有沒有空位,於是他載著女主管又繞回來。

人家是好心,我也不能太機車,於是我又道歉說讓他們白跑一趟,我爸爸馬上就到。
說時遲那時快,我爸開著小貨車正巧也到了,我鬆了一口氣,太好了,不必跟副理以及經理同車回市區。

大家都很高興我爸終於到了,事件圓滿結束,我們那位女主管一臉死魚相,不吭一聲腳步便往車子方向移,臉色非常難看,我當時可說討厭她討厭到了極點。心想,世界有她在,我絕對不必擔心自己會成為最討人厭的女人。

我爸了解情況後,特別跟我們副理還有女主管道謝,我們副理滿客氣的,但女主管,我爸話都沒講完,她隨便點個頭,一屁股就坐進車子裡,我爸表情很尷尬,我覺得很對不起他,看來我們父女本日遭遇一樣背。

我轉身跟另外一車的同事道謝,幫大家把小朋友的東西塞進後車箱時,突然看見我爸全新的、散發著爆發戶金光的凱迪拉克急忙靠近,空一格後,停在我們副理的車子旁邊,不一會我爸的員工老劉由車子裡走出來,拿著車鑰匙,急忙跑過來跟我爸交換,一臉匆匆地把小貨車開走。

我有點愣住,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?
然後,同事開始半開玩笑地對我說:「喔~林刀齁亞郎哦?(你家有錢人哦!),那是什麼車呀?」,此起彼落不停被虧。

同事都走了以後,一上車我爸問我:「你主管是那個女的嗎?」
我說:「對呀。」
我爸:「我覺得妳很快會換工作。」,靠~知女莫若父,他怎麼知道我也心想自己可能前途無光。

我順便怪我爸:「你幹嘛叫老劉來呀?」
我爸一臉無辜地說:「我不知道小貨車上有急件要送,我一進公司就把貨車開走。老劉在三樓填完單子,下樓找不到貨車,打電話來,我只好叫他趕快過來,客戶要緊。」

那天之後,上班沒有一天輕鬆,我們那位女主管,有意無意就會酸我,雖然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,忍了一陣子,我還是受不了,跟她求和兼求饒,她卻跟我大吵一架,說我不想做就離職呀!

============= 由待續變成中場休息的分隔線 ===========

要說野外郊遊之前,我都沒有感覺到女主管不喜歡我嗎?
其實也不是。別忘了,我從小就有神奇的第六感,雖然它有時候不準,可是也有神準的時候,但糟就糟在這個地方,有時訊號要強不強的,就會讓我無法判斷該不該相信它。

我第一天上班,被分發到該單位時,我就覺得女主管不喜歡我,我一整個早上都在跟自己講不要對人有偏見,還不認識她,不要那麼早下論斷,不要被自以為是矇蔽。

那天,我們人資處的先生,帶著我跟另一名被分發到單位的新人一起去報到,一到單位,我們副理首先站了出來歡迎我們,也跟人資處的先生寒暄一番,人資處的先生探頭探腦一副找人模樣,我們副理才說,經理在講電話,要我們等一下,我們四個人,就站著亂聊,直到經理出來。

她走出來後,我有點驚訝是位女性主管,而且她看起來好「居家」好「隨性」,看到新人後,臉上還是滿冷漠的,直到人資處先生誇她是個大忙人,說她業績愈衝愈大後,她才有了笑臉。人資處的先生,把我跟新同事的個人資料夾交給她,她沒有打開來看,整個講話過程都用「你、你、你」稱呼,一點禮貌都沒有。

人資處的先生走後,女主管便招呼部門裡所有同事說,今天單位來了兩位新同事,她這時才打開我們的資料夾,逐一介紹,她唸完我的資料之後,就上下打量我,牛頭不對馬嘴的說:「噢~~你穿這麼漂亮,好像來選美的。平常上班,不用穿這麼標亮啦!」,這番話惹得全部門同事哈哈大笑。

我臉上青紅一陣,其實我沒有穿得很漂亮,我不過穿了一件窄裙式的白色洋裝、一件白色圓領線衫外套,以及一雙介於銀色跟金色之間的矮跟高跟鞋、淡妝,沒了,連手錶都沒戴。

如果要我說那裡不對,就是我的衣著看起來太潔白刺眼,跟辦公室的老舊裝潢,還有灰灰髒髒的辦公桌椅,以及醜醜的各式辦公設備儀器很不協調。他們那時候還再使用整台金屬做成的,小學操場邊會放的那種要人工更換濾心的飲水器。

不過,我心想這不難解決,我明天可以馬上降低標準,入境隨俗,「適應硬體環境」對小強而言不是問題。明天睡醒,我就臉洗一洗,頭髮馬尾一把,穿那種既可以去市場買菜,也可以去公園運動,就算要打小孩、遛狗,或逛夜市,都不會不方便的那種萬用服裝上班就對了。

後來我覺得很做作的是,每當有客戶要來,她前一日就會拉警報,要大家隔天穿正式一點,因為要給人留下好印象,然後我就發現那天大家上班都不太自在,有些人還會本未倒置,抱怨高層或客戶幹嘛來。因為他們不習慣讓自己的外表與儀態處於最好的狀態,所以有點壓力。

我心裡覺得這個單位的文化風格很虛偽,很愛做「充場面」的事。這個女主管很用力想把部門帶好,但除了在業績數字上過關外,其餘東西都跟觸目所及的一切一樣,簡陋粗糙,沒有壞掉,能充充場面,能用就好。

週六郊遊後,星期一上班,女主管並沒有來,理由不明,有同事問副理為何女主管沒來上班,副理說不知道。例行性週一要開的會議,她沒有參加,但我們全部門的人,都開會了。

照理說,星期二她來上班,應該找副理問一下,或翻翻會議紀錄就夠了,但她沒有,她要所有人再開一次會。我跟大家一起魚貫般地走進會議室,才要坐下,女主管看著自己的筆記簿便說,xx(我的名字)你跟AA留守辦公室,就叫我跟那位業務助理AA出去。

她指定一名業務助理留守接電話,我能理解,但是為什麼我不用一起開會呢?
我問她:「為什麼我不用開會呢?」
她表情輕鬆的回答:「沒有為什麼呀?不用想太多,我怕AA一個人忙不過來,你們互相一下。」她的臉,明顯寫著說謊。

我自己不想開會,是一回事兒,被人請出去不必開會,又是另外一回事,我有點失落,但也只能出去。

大家開完會出來後,我問有沒有什麼重大事件,同事們說跟昨天開會內容差不多,沒什麼特別的,我也就沒放在心上。

隔兩天,她按內線給我,我一接起來,就聽到她用很不高興的口氣問我某一件事做好了沒有?我說我還在弄,其中有一部份我不是很懂,所以還沒全部處理好。

她一聽很生氣,就在電話裡大吼大叫,基本上她可以放下電話,我一樣可以聽到她的大噪門,這也代表全辦公室的同事,都聽到她在罵我進度落後,辦事不力,不想上班就不要來,大小姐不用上班也不會餓死...等等。

我在電話裡跟她解釋,那件事的進度,預計週五下班前做完就可以,目前才週四,我並沒有拖延進度。我這一解釋,愈搞愈糟,她的神經立刻全盤大亂線,暴跳如雷地質問我:「是誰跟妳說星期五的?你星期五做好,你是叫我星期六來看嗎?你還真大牌。」我據理回答說:「上次開會的時候,副理押給我的進度是星期五。」

後來我才發現,對這種人理性講話是多餘的,我當時如果夠聰明,應該馬上回答:「是的經理,我現在馬上弄給你。」隨便弄一弄丟給她,反正她程度也不是很好,我想她八成也不分出工作品質,那既可堵她的嘴,我又安全沒事,何樂不為。只是我那時還在文人腦袋,想一理還一理,而且尊重周圍的每個人,不管他是秀才還是兵,我的確是笨死了。有些人,你是不用尊重的。

我講完副理押星期五的進度後,女主管氣上加氣,立刻連珠砲轟我:「妳上次開會?你上次跟誰開會?是我跟開會嗎?有嗎?我怎麼不記得有看到妳?副理押星期五,你自己不會動動腦袋想日期合不合理嗎?大小姐妳星期五做好,我不用時間看?xx(跟我一起報到的那位新同事),怎麼今天就能弄好?你上班都不帶大腦出門?」

被人嫌笨,我那還是第一次。

被點名的同事,轉頭在我耳邊給消息,說女主管週二會議後,叫他周四就要完成工作。我聽到這個消息,微弱地抓住了最後的正義說:「上次開會我沒有參加,所以我不知道日期有改..我...」話沒講完,立刻被打斷。

女主管:「你都知道自己沒開會,還不去翻會議紀錄?你們都不看,那做會議紀錄幹嘛?以後不要做了,通通你說了算。」

我輸了,無言。
沒錯,我明知道自己沒有開會,為什麼不去看一下會議紀錄。她是小人行逕,我是蠢人反應,再說我連防小人的本事都沒有,被釘得滿頭包,死好。

放下電話,我一直想她為什麼這麼不喜歡我?我到底是那裡惹到她?難道是因為副理的關係嗎?我跟他又沒怎樣,她該不會以為每個女人都在肖想她的男人吧!?就算他們真的是情侶,我也不可能因為這樣,就跟副理保持距離,新人不可能不跟副理講話,很多事都要仰賴他協助才有辦法完成,女主管不會連這點都搞不清楚吧!

我想難道我該離職嗎?可又覺得自己因為這樣就三振出局,很可笑。

為了要趕工作給她,我只好撇下臉皮,去跟我們副理求救,是說幾天前我才在垃圾場拂逆他的好意,當下又去求人,真是現世報。

我不是資訊電腦科班出身,有些地方不學永遠不可能會。那時CPU百家爭嗚,光是要弄懂各各等級就不容易,而且我們的產品機型幾百種,因為女主管的催趕,我無法學習細節,真正了解差異,只能約略掌握一個模子,然後套進去用,急就章把工作完成。

可惜,我還是無法趕在星期四下班前就做好給她,我在星期五中午吃飯前才弄好,送到她桌上,她拿到後沒看,直接放進走道上桌邊櫃的欄子裡,我在上面夾了一張紙條,寫著「經理對不起,造成妳的困擾,我很抱歉,我下次會注意。」,她假裝沒看到紙條。

可是呢?她嘴上說很趕的東西,卻一直晾在桌邊櫃上動也沒動,她整個下午跟我們副理在會議室開會,我不禁懷疑她所謂的很趕,只是故意找機會給我難堪。

要下班時,她又叫我過去,拿著我送上去還貼著紙條的那份工作內容說:「這是你自己做的嗎?」她的問法好像我考試作弊被她抓到的樣子。我理直氣壯地回答:「是我自己做的。」她放下資料夾說:「是你自己做的就好。這種簡單的工作,還要別人幫,的確不應該。」

我一聽立刻驚醒,我不能再有把柄落在她手上,不然不知道她會怎樣發揮,於是馬上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,誠實地說:「我有麻煩副理幫忙我列出產品roadmap。」,我知道這樣講很合理,我是新人,要求這個支援並不為過。

然後,她便低頭辦公,完全不理我。我有逃過一劫的感覺。

過完週未,又到了上班的日子,星期一早上接近九點時,大家會主動進入會議室,準備開會;那個星期一,當大家都坐下後,女主管一開頭就先罵另外一位新人,說他這裡沒做好,那裡沒做好,培訓時是不是不認真,該學的東西都沒學到,說完把他的資料夾拿還他,叫他改這改那。

接著,拿出我送上去的資料夾,上面還貼著我的懺悔紙條,她朝大家隨便搖了兩下,然後扔回桌上,她沒有說出我的名字,但開始講:「公司要的是會做事的人,不是會做表面功夫的人,如果有人以為事情亂做之後,跑來巴結我就可以過關,我先說,這樣做是沒有用的。」

她話裡的那支箭,筆直的射中我的心臟,誰不知道那份資料是我的,她在公開場合,暗損我的人格,比起直接罵我事情沒做好,更讓我難受,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。

開完會後,我跟女主管說我有事想跟她談,可不可以請她留下來一下下,當時大家還沒有走光,她一點也不避嫌對我的厭惡,直接把我的資料夾丟給我說:「你寫這是什麼東西?不懂妳怎麼有辦法進大公司?」

我接住她丟過來的資料夾,求饒道:「經理,我寫那張紙條不是要巴結你,我只是覺得自己沒做好,給你造成不便,對妳很抱歉。」「妳可以跟我講我那裡沒做好嗎?」

女主管:「我沒有那麼大啦!你不用楚楚可憐的樣子,你自己的工作,自己想辦法,如果每個人像你一樣要我講,我都不用上班了。」

我:「可是你只有不滿意我呀!」

女主管突然啞口無言看著我,然後頭一甩就走出會議室。

我坐在會議室的椅子上發呆,覺得一切都好莫名其妙,覺得女主管根本是個精神病患。

回到位置上,我決定要離職,便打電話給人資處的那位先生,問他離職手續要怎麼辦理?這位人資處的先生,是個大好人,問我那裡不習慣,為什麼要離職?我只是一直講我要下去找他辦離職。然後,我們副理突然走過來,拿走我手上電話,自己跟對方說,等一下再打給他。

我們副理小聲的說:「你瘋了?好不容易進來我們公司,為什麼要離職?」

我氣了,所以口不擇言對他說:「因為我受不了你那個神經病女朋友,她根本是個肖仔。」
我講人家壞話的同時,心裡的委屈也全部湧上,忍不住就掉眼淚,我一邊哭,嘴也沒停,一邊繼續罵她,直接做人身攻擊罵個爽,說她是醜八怪、神經病、瘋子、外強中乾。其實我也還不太認識她,所以也不知道要罵她什麼,只好一直重複。

我們副理看我舉止很可笑,就一直笑,然後說:「你也滿恰的耶!」
在他面前罵他女朋友,我的確是過份了點,所以我誠實的說:「恰個屁啦,你看不出來我是弱者嗎?只能這裡偷罵人,一副loser模樣。」

罵完那位神精病女主管後,我心裡舒服多了,我推開我們副理,趕他走,不要他妨礙我打電話給人資問離職的事,老娘橫豎不幹了。

我是誰呀!我這麼厲害,找工作容易的要命,去面試,沒有一家不錄取我的,我怕什麼,我只要眼睛不要再度狗到賽,選到這種爛公司,跟到這種爛主管就好。罵完人,信心恢復的很快,馬上又是一尾活龍,對人生充滿希望。

此時,副理突然跟我說:「我跟xx(女主管)不是男女朋友,她不是我女朋友。」,他看起來不像說謊的樣子。

但我還是狐疑地看著他說:「可是你們看起來很像。」
副理:「這有一些原因,但我不能跟妳說。過一陣子,她應該會比較好一點。」
那個醜八怪的事,我才不想聽,所以就答:「我也不想知道那個神經病的事,你不要跟我講。不過,她討厭我,跟這個有關嗎?」

我話才落地,女主管的聲音瞬間在我們的背後響起,她說:「妳要離職?」,那語調聽起來有高興的成份。
這麼快,人資己經跟她說了??

我立刻轉頭看她,當然她也看到我一張剛哭過的臉,還有手上那條男人的手帕。女主管立刻抓狂扯開嗓門:「大小姐,上班時間吶,你現在是在談情說愛嗎?」她真的瘋了。我們副理立刻出聲制止她:「大家都在,你不要這樣說話。」

女主管反問他:「她在跟你哭訴嗎?」

反正我決定不幹,也沒什麼好顧忌的,我站起來,把手帕還給副理,往女主管面前走一步說:「在談情說愛的人,應該是妳吧!」,女主管被我擊中要害,立刻歇斯底裡大罵:「妳不要臉,事情沒做好,我講妳兩句,有什麼不對嗎?」。

可憐的女人,對著別的女人假裝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是她男朋友,還幻想別的女人在搶他,真讓人同情。假裝有人愛,果然比沒人愛,更寂寞痛苦!

雖然她罵我不要臉實在太超過,但我也懶得回罵她。我走人就是了。

轉身打開破舊的爛抽屜,拿出我的包包揹上後,我也上下打量她,就像我第一天上班,她沒禮貌地上下撇我那樣,我損她:「把妳自己弄漂亮點,再來打翻醋罈子都不遲!還有,男人開車的時候,不要問他要不要吃飯團,要嘛直接餵他,要嘛文靜點,男人才會欣賞你!」

「我在妳身上也沒學到什麼,就沒什麼好謝的了!」說完,拿起桌上的便利貼,寫了一個「謝謝」,順便抄了我的手機號碼,撕下它,並且折好,光明正大的拿給副理說:「保持聯絡。」

女主管臉色鐵青。

當天,我正式三振出局。






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殺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9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