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看到幾則校園霸凌的新聞,想起我小時候也被霸凌修理過。
雖然霸凌讓我提早領悟人生一些小道理,但我並不感謝他們,我知道以我的智慧,這些小道理,就算不必經過陣痛,我也遲早會發覺的,實在不需他們雞婆代教。

國三時,我在學校的日子,非常難熬。
我想我長大會變得那麼小強,應該就是那時候鍛鍊出來的。
讓我日子不好過的,一個是同班的女同學(魏),另外一個,是據傳暗戀她的一位男同學(林)。

我跟魏同學,本來感情還不錯,但我不是會盲目聽從別人指揮的人,後來因為我不聽魏同學的話,她便利用林同學喜歡她,兩人一明一暗連手教訓我。可怕的事,是魏同學表面上繼續跟我裝友好,私底下她指使林同學煽動他那一群哥兒們,一起來排擠我。

魏同學討厭我的理由很幼稚,就是我該配合她跟誰好,或不要跟誰好這種白痴小事,細節我不詳提,反正不是我有辦法做到的事。

這位魏同學,雖然對我有敵意,但她並沒有對我造成實際傷害。但她的打手,那位對我沒有真正敵意的林同學,卻傷害我不少,精神上跟身體上的。

基本上,國二那年,經過假面女同學事件後,我就不太在意別人在我背後「說」什麼,但林同學的暴力跟語言攻擊,卻讓我很害怕,不得不強迫自已學習克服上學的恐懼。

林同學給我取了一個很難聽的綽號,然後利用下課五分鐘,一群人圍來我座位旁邊,此起彼落的對著我叫那個難聽到爆的綽號,有時甚至會動手動腳,用尺啊原子筆啊戮我,不然就拉我的頭髮,亂丟我的文具,在我書包上亂畫亂塗,鬧到我生氣,站起來走出教室為止,看到我夾著尾巴落跑,他們一群人就在後面哈哈大笑,這位魏同學就會來跟我說,你好可憐,要不要她去幫忙喬一下?

那時,我們班上有兩個男同學據說很喜歡我,還寫過類似情書的卡片給我。
有一天下課,其中一個公開說過喜歡我的徐同學,諾諾地走到我面前,莫名其妙地跟我說了一段羞辱我的話,聲音之大,幾近朗誦,我很驚訝地看著他,不敢相信他說喜歡我,卻來辱罵我;他說完後,那位林同學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,一副稱讚他幹得好的模樣,我立刻明白,徐同學是被人強迫的。

霸凌為什麼可以一直霸下去?因為被霸凌欺侮的弱雞,就會再去欺侮另一隻弱雞,所以霸凌不滅。

從此之後,我瞧不起這個徐同學。
他不但沒有捍衛自己喜歡的女生的勇氣,竟然還助紂為虐去羞辱她,以求安全脫身,真是太可悲了。第二天,我把他寫給我的情書還他,這種男生喜歡我,簡直是一種污辱。

身為打手的林同學非常盡職,他經常對我做出身體上的攻擊,譬如當我站在廢棄的排水溝旁邊時,他會走過來假裝不小心撞到我,害我踩進水溝裡;或者打掃時,亂揮掃把,不小心揮到我的背;上體育課時,用藍球或排球K我,或者把毛毛蟲丟到我的頭上,嚇得我差點尿褲子之類的,除了忍耐,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。

這個林同學一開始只是被唆使,所以把欺侮我當成好玩,但後來,他可能被我的無動於衷惹火,對我漸生敵意。

有一天中午,他跑來跟我附近的同學,圍在一起吃便當,吃著吃著,拿起一個喝完的飲料瓶扔我,小鋁罐擊中我的側臉,我只是摀一下臉忍痛,然後繼續吃飯,不理會他, 我才剛放下摀著臉的手,半顆吃完的鹹鴨蛋蛋殼又飛到我桌上,我裝做視而不見;沒多久,他竟拿起一個吃完的便當盒丟我,混濁的湯汁跟吃剩的骨頭菜渣,弄得我一身骯髒油膩,噁心到讓人反胃。

痛疼我是可以忍耐的,但我這樣有潔廦的人,骯髒穢物沾滿身,簡直是宇宙無敵大地雷爆炸加閃電劈下,我抓狂至極,瘋狂怒氣濤濤如海嘯。

我冷靜的站起來,轉過頭去,發狠的問:誰丟的?(我猜嘴角八成有抽搐吧!)
這位林同學齜牙裂嘴地對我叫囂,不屑地說,是他丟的,想怎樣?
動粗對我來說不陌生,我比跳懸崖更有勇氣,一如撞山地衝向他,奮力推他側身,他連人帶著椅子,跌翻過去,他的哥兒們,一聲驚呼做鳥獸散,我拿起桌上一個半滿的便當,摔爛在他身上,也不管自己穿裙子,直接撲到他身上瘋狂打他,他防衛地抓起手邊的東西打我,我被他手上的鋁罐敲破嘴唇,當場流血掛彩,痛得反射想起身,而他也掙扎著要站起來,慌亂中,他拉破我的白襯衫,我的制服,應聲由領口一路被撕爛到腰際,這種少見的男女同學打架,全班尖叫。

我站起來後發現他竟然撕破我的襯衫,破一塊布垂在裙子上,我又憤怒了起來,立刻要撲回去打他,這時候,另一個據說也喜歡我的男同學,馬上來把我架走,我用手擦掉流到下巴的血,還一邊對那位林同學嗆聲說:「就算我打不贏你,我也不會怕你。」

不管當時一堆同學張著睛眼在看我們,說完話,我當場脫掉身上那件噁心到讓我想吐的白襯衫,班上的男同學,一看到我身上的白色蕾絲背心,又是一陣尖叫,我穿上手邊僅有的西裝外套,拿起被搞得噁爛的白襯衫,走向魏同學,把白襯衫扔到她身上,跟她說:「妳現在開心了吧!」,再順手把她的便當也撥到地板上;我沒得吃飯,她也別想吃飽,她別想以為自己可以涼涼地看兩個白痴互打,還可以吃飽飽地睡午覺。

當完潑婦後,我走出教室打電話去,請我家阿姨幫我拿衣服來學校,也趕緊提醒她,不能把這件事跟我爸媽說。

後來,讓我意外的是,當我跟林同學被班導老師拷問時,這個林同學竟然會一口承擔起所有的過錯,也沒有牽拖出魏同學,而且那天之後再也沒有欺侮過我,不過他也不跟我講話。聽說林同學後來跟魏同學交惡。

六月,國中畢業典禮後,大家在離情依依時,林同學跑來跟我說,其實他很喜歡我,害我驚訝地不知道怎麼反應。可惜當時我心裡有別人,否則以我這麼愛男人的個性,他那次在老師面前認錯的表現,讓我印象深刻,我也許不會拒絕跟他保持聯絡才對。

除了國一外,我在台北的國中生活,根本是一場惡夢,國二要適應轉學生的陌生無助,還要牽掛流氓老師的事,國三又幾乎活在霸凌陰影下,我的人生裡,再也找不到比這一段更白爛的時光。但這段插曲,也讓未滿十四歲的我,得到兩個額外的心得。

第一,討厭你的人,不見得會一直討厭你,他可能只是一時沒發現你的迷人之處;第二,懦弱的男人,再喜歡你,他也沒有勇氣捍衛你,遇到這種男人,請保持距離

不要像我朋友一樣,打電話來問我,她婆婆當著她老公的面前掌她一記耳光,而她老公竟然沒有(不敢)反應,她怎麼辦?

嗚~人都嫁了才問這種問題,會不會太慢了??

我十四歲時,就寫好答案交卷了!她都三十四歲才在問,只怕我敢講答案,她不敢聽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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