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環視房間內的一切,前端玻璃門外,有一處半尺寬的陽台,幾盆植物;玻璃門內的牆角邊,站著一支棒球棒,像一名斜倚靠牆的士兵,房間的正中間,躺著一張大床,鋪著淡藍色條紋的床單,我第一次看到四面不靠牆的床,床上沒有棉被,床的左手邊,晾著一張兩人坐的小沙發椅,一座比人還高的衣櫃與它緊緊相依偎, 床的右後方,我站的位置,是一張大型書桌,配著一把旋轉座椅,桌面擺著一部電腦,幾本電腦程式言語,四面牆跟客廳的一樣灰頭土臉,書架上有書,女人不會想看的書。

他撿拾散落在地上的幾本書,並一一將他們歸位。

我問:「這是誰的房間?」他答:「我的」。
因為不意外,讓人立刻連想到,他老婆也睡在這裡。就算已經有心理準備,我的胸口照樣被撞擊了一下,所以無法克制挑剔地說:「你有客房嗎?」,他側過頭來,隱去臉上的表情說道:「沒有,只有這裡有床。」,他指著床,比了一個「請」。

我沈思了一會兒,走到床邊的那座雙人沙發椅上坐下,安頓自己 。他見狀後,不高興地盯著我兩秒鐘,轉身把書扔到桌上,兩隻手插在腰際,彷佛在馴服自己,一會兒後,才繼續收拾他的書桌。他背對著我問:「要不要喝水?」

經他一提醒,我才發現喉嚨燥得像卡住了一綑曬乾的海馬。我說:「你有溫水嗎?」。才說完,他不看我一眼,就走出房間,我聽到他下樓去,也聽到瓦斯爐開關被扭開的聲音。在我快睡著之際,他端來了一杯水,遞給我後,走到床尾,背對著我坐了下來,我喝著水,等他開口說話,但他又站了起來,筆直地走出房門。

一分鐘..兩分鐘...五分鐘...我的眼皮沈的像鉛錘。他去那裡了?我們總該先說點什麼吧!打招呼也好。

不知道幾分鐘過去,他還是不回來,我心想,他不是出去了吧?嗚~我不要,我怕鬼,我不敢一個人在陌生的空間裡,而且我喝醉了,怕把人當作鬼,更怕把鬼當作人,我站起來,走出房間,輕聲下了樓。

廚房沒人。大門關著。他在客廳。

他躺在沙發椅上,臉朝向天花板,雙手放在額頭上,眼閉著眉頭微蹙,一雙長腿,直挺挺地、交叉地,跨放在破了皮的沙發椅臂上,那修長的身影,緊繃的線條,是客廳裡唯一讓人心動,欣賞的東西。我在原地看了一會兒,有一種男人偷看別人家老婆洗澡的羞恥感,在心裡做祟。

喝酒的人是我,可是他卻先睡了。
我無聲的上樓,坐在沙發椅上,望著那張床,想像他太太風情萬種的模樣,便有一股惹惱,我賭氣地背對著床,半身蜷在沙發椅上,壞著心情,意識愈來愈模糊。

我在微暈的燈光下睜開眼,卻不知身處何方?兩隻眼珠,像塗了一層牛油,它們無法靈活轉動,我只好迅速閉上,再睜開再閉上,再睜開。有限的視線所及,一片簡陋一片陌生一片寂靜無人,分不清自己是醒著,還是在夢中的某處?

遠方的桌上,攔著一只鮮紅色的馬克杯,我在睡前用過它喝水。它像一個預先設定好的暗示,能把被催眠的人喚醒,那樣少見的鮮紅一映入眼簾,所有發生在我睡著之前的事,便像退幣口掉出來的大把零錢,叮叮咚咚,擲地有聲地跳回我的腦子裡。

我聞到布料散發著陽光的味道,跟熨斗燙過的截然不同。是床單,床單~~?

我不是堅持睡在沙發椅上嗎?為什麼此刻的我,躺在床上呢?我略感驚訝的翻正身子,發現身上多了一件不屬於我的輕薄夾克,它覆蓋著我裸露在背心洋裝外面的肩膀跟手臂。是我受不了床的誘惑,自己爬上去的嗎?還是.....哦~不要,我立刻折斷腦子裡想的。

他呢?在樓下嗎?

我讓手肘用力,以便拱起肩膀,但起身的動作,卻被壓在手肘下的頭髮牽制住,整個上半身又被揪回床上,無意識下,我把頭轉向右手邊,冷不防被沙發椅上一道安靜的影身,嚇得雙手抱胸。流氓老師身子前傾,雙手撐在大腿上,端端地坐在沙發椅上,無聲地看著我,彷佛他正在收看懸疑推理劇,法醫正在研究屍檯上的遺體。

我側身坐起。一坐起來,立刻羞赧到決定不想繼續活在地球上,我那該死的洋裝裙擺,竟然掀在大腿的高處,屁股岌岌可危,我心想該不會我就這樣,晾著腿,活像躺在豬肉攤上,睡死了一整個下午吧?!

我糗到只能刻意假裝沒事,鎮定地把裙擺拉回膝蓋上方,他也毫不避嫌,眼神全程參與,最後把流連在我腿上的視線,移回我的臉上。

一時之間,我不知道該面向何方?一隻手遮著半邊的額頭,懊惱自己在他面前,為何總是有出不完的糗?!雙腳移下床後,發現腳上的涼鞋不見了。我想不起自己 在那裡脫下他們,便納悶的沿著床邊的地板張望。其實我並不急著穿鞋,我只是急於穿回正經。

流氓老師身體一動也不動的發問:「找什麼?」。
我答:「我的鞋子。」
他的表情,好像我剛說的是「今天天氣不錯」一樣,他只是把頭轉向陽台,沒做任何反應。

他完全不想理會我的鞋子問題,他眼睛定在地板上:「妳..今天..中午..為什麼..哭了?」困難地說完話,又看向我。

一聽,我心裡的傷心情緒,便由心頭臨時搭建的亂葬岡裡飄了出來。他去我家找我,不就為了知道這件事嗎?他等一個醉鬼清醒,也等這個答案,等了一個下午。他已經猜到我是一個被逼急後,只會說狠話,不會說實話的人。所以他必需等。

但是情況改變了,現在的他,並不適合知道另一個女人的心事,就算我們曾經有點什麼,他一樣失去了資格,再說知道跟不知道,又能改變什麼?

我告訴他,其實我是喜歡他的,傷心他已婚的事實,他便打算原諒我過去的冷血,就算我們已無緣做情人,日後在路上相遇,也許仍然可以打個招呼,當朋友?

還是,他的報復心更勝從前,他只是想知道,他給我的嘲弄與輕蔑,是否已為他達成復仇的任務?他滿意了,就放我走?

事實上,兩者皆正確,我憎惡他的輕蔑,也傷心他屬於別人;但我兩者都不想要,我不要跟他做朋友,也不想馬上與他分開。於是,我答道:「我不想說。」鼻頭有點酸酸的。面對這個男人,我也學會了,千萬不要言不由衷的亂答,他對每句話,都是認真的。

但,我可以選擇不說。

我跟他面對面坐著,只是他坐得右邊一點,我坐得左邊一點,窄窄地走道上,我們的腿,劃著各自的界線。聽到我的答案,他一陣無語,默默地看著蹲在台陽上的植物,彷佛可以在裡面找到答案。

片刻後,他站了起來,準備走出房門,看到他即將離去,我脫口而出:「你要去那裡?」,他平靜緩慢地說:「去幫你拿鞋子。」,那口氣像是宣佈:不想談,那就結束吧!他要叫我走嗎?

看他由我前方經過,我心急地站了起來,不知那來的勇氣,立刻伸出手去拉住他的。他回過頭來看我,我又不知所措的放開。他問:「怎麼了?」,貓咬掉我的舌頭,我答不出來,我一心只想拉住他,可是卻不知道拉住他幹嘛。

我放開手後,他向前走幾步,又停了下來,長長的,長長的遲疑之後,背對著我說:「你曾經喜歡我嗎?」。

你曾經喜歡過我嗎?這聲音、這語調,跟當年他問「你想我嗎?」一模一樣。我的眼淚立刻氾濫眼眶,哽咽像喉底的困獸,一句「我從來沒有不想你」無法告訴他。

我跑過去抱住他,緊緊地抱住,深深吻他的背,不能言語,悶著哭出聲音。他還是在意我的,但一切都太遲了,不是嗎??

他僵了幾秒,彷佛我的碰觸,瞬間將他點成了石像;瘋狂的緊抱,又將生命一寸一寸地挹注了回去。他一隻手臂降落在我抱著他的手臂上,靜默試探愛恨的線索,無言交疊危險吐信,像一滴瑰麗,滴入兩雙蒼白的瞳孔,暈染迷離的夜色。

我驚覺舉止失態,急於縮回雙手,我不安著自己洩露得太多,又太少,說的太快,彷佛又已經太遲,羞恥心耗盡,竟是抵抗不力。我收回雙手當手帕,粗魯地擦掉臉上的淚水。

他立即轉身將我拉回,否決我的懦弱與撤退。
男人的、強勁的手臂,親密地箍住兩具身體,粗糲的掌心靜止不動,懸在重量的邊緣,完美的力道,激盪探索一個剛剛成熟、女性的、怯生生說不清楚的悸動。

我的心跳在發燙的唇瓣上脈動,大腦失擺,任憑那長久以來,只發芽生長,卻不綻放的綺麗幻想竊竊私語,它們在期待與抗拒的裂縫裡,急的交頭接耳、急的不停插嘴。

是的,我喜歡流氓老師的身體,喜歡他裹著身體的渾厚肌肉,著迷於那男性線條裡的力量與性感,從小,當他第一次擁抱我時就喜歡上他們了。

我沒見過流氓老師的妻子,亦無需臆測她的容貌氣質,沒有女人對女人的嫉妒,更沒有競爭較勁的野心,但我要掠奪,在她的背後掠奪早在她還不存在時,就已經屬於我的。

我,由三種身分建構而成,一百分的孩子、一百分的資優生、零分的女人。我沒有談過戀愛,沒有牽過男人的手,沒有吻過任何一張男人嘴,沒有睡過任何一副男人的胸膛, 但,我不是良家婦女,沒有貞潔的需求,流氓老師在我十三歲第一次輕拍我的手臂時,我就知道我不是。

伸出雙臂,我緊緊勾住流氓老師的脖子,給自己封上掠奪者的新身份,像一團火,抱著他,也讓他抱著。

「你親口說。」他的聲音,在我耳膜後方響起,他要我親口告訴他,我是否曾經喜歡他。「......」我超齡熟爛的腦子,無法和諧支配稚氣年輕又鬧哄哄的身體,我的嘴,生疏的、無法辨別優先順序地的,吐著失去文字的答案與情緒。

他推開我緊收在他頸子上的雙臂,像解開一樁不清不楚的糾纏:「親口對我說。」

他的胸膛近在咫尺,他的心臟貼在我緋紅的皮膚上跳動,他堅毅倔強的嘴唇,既誘惑又威脅地靠近我的臉頰,我的每條神經都在暈眩,遲頓地只能接收到感官上的刺激,大腦理智早已被激情癱瘓,我只想極盡可能地靠近他,所以在我沒有收到邀請或同意之前,我就吻了他。

那是一個失敗的吻,來自於一張亳無經驗的嘴,我旋即懊惱自己的笨拙與衝動,睜著眼,迷惑地看著他,像一隻迷途羔羊,而他沒有反應地盯著我,讓我羞愧萬分。

「我...」我才想開口解釋自己,他卻如暴雨襲擊而來,瘋狂的侵略我的唇、我的頸子、我的胸口、胸口下的起伏;粗糙如礫的雙手,撫過的細膩皮膚,由大腿到背脊,每一吋都像擦傷破皮而火辣辣的痛著;他的雙臂緊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,彷佛他只要再加一點力道,便可將我的肋骨,全數勒斷,但我寧願死,也不想他放開我。

不要推開我,不要轉身就走,不要把我留在原地。我的背抵著牆,他的重量與壓迫,窒息了我的羞恥感,我微弱著呼吸,需索他更多,讓他知道我願意。

他遇到麻煩似地,在我的背心洋裝上忙碌。
伏在他的胸前,「我從來沒有忘記你。」我終於對他說了,傷心委屈的淚水一湧而上。聽到我的話,他停下正在跟拉鍊博鬥的手,微距推開我。

原來,他不知道女性洋裝上的拉鍊.在最頂端的地方,通常有一個小勾勾,那個小勾勾不解開,洋裝是怎麼也脫不來的,他的反應很符合我對他的印象。

我一邊哭一邊笑,把腦後的長髮,全部撥到胸前,轉過身去,背對著他:「這個勾勾要先打開啦!」說完,自己動手解開那個煩人的小勾勾,期待他繼續。他卻笑了好幾聲,不知道是在笑我太主動,還是在笑他自己的笨手笨腳。

他把我扳回正面,拉起我的手:「妳今天中午為什麼哭了?」
「你輕蔑我讓我覺得委屈。」我誠實的回答他,也等著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,但他沒有,只是沈默著。

然後說:「今天中午,你若無其事地坐在我面前,嬌貴不可攀的模樣,讓我非常憤怒。」,我冤枉的抽回自己的手:「我緊張的幾乎要昏倒,何來嬌貴不可攀?」
他沒有笑意的笑了一聲,看著我:「在我眼裡是。」

他低下頭轉看著自己的手說:

「你父親曾經找人來過我家,我去環島不在。環島回來,一進家門,我爸二話不說,打了我兩個耳光,他是退休的老師,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,竟然被指射誘拐未成年小女生,我們大吵一架。但是,我喜歡你,所以我不理會我爸的咆哮。然後,我去找你父親,我寫了一張切結書,保證不會影響你的學業,也不會對你做不該做的事,請他不要阻止我們來往。」

「你父親當著我的面,不看我寫的切結書,就推還給我,他說如果你要見我,他也管不住,但他不認為你會喜歡我,也不認為你會繼續見我,因為你是聰明的女生,知道未來什麼重要,什麼不重要,你會自己做出判斷,他對自己的女兒有信心。」

「我去找你,希望知道你是否也喜歡我,你卻不在乎,也不置可否,彷佛可有可無。」

「後來,我收到你寫給我的信,像一道莫大的鼓舞,回想你看著我時,臉永遠是紅的,我相信,我在你心裡是有一點重量的。所以,我開始去你家樓下等你,兩個星期過去,你卻堅持不想見我,你姐姐來傳話,內容跟你父親說一樣,我不懂為何你信上寫的,跟實際行為,卻是兩回事。」

「我寫給你的信,全數拒收退件。我只能安慰我自己,如果我不能接近你,那麼在你長大之前,其他男人一樣不能接近你,我只能等。」

「漫長的等待中,我怕妳忘了我,妳考上高中,我送花給妳,可是妳沒來找我,幾次你經過建成公園,看到我,只是面無表情地走過,我開始猜想你父親的話,也許是正確的,由一開始我就是不重要的,你早已作出決定,你並不像我以為的喜歡我。我不能強迫女人愛我,我只能放棄。」

「我們在電器行相遇,你假裝不認識我,在餐飲店再遇到,你說不想跟我坐在一起,漂亮高傲不可一世,我內心怒不可遏,原來你是這麼惹人討厭的女人。」

「可是,我竟然還喜歡你,看到你哭,既恨你又心痛,同時氣我自己,我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他拳頭緊握,指關節泛白,彷佛還是很生氣的樣子。

「回到家裡,看到貼在牆上的那封信,你寫給我的那封,又想到你眼淚滾出眼眶樣子,我簡直要抓狂,所以我打電話給你堂妹,要到你的電話,然後去找你。」

說完,他站起來,由櫃子裡拿出我進前房門,他收起來的紙捲。我打開紙卷,是一張A3大小的白色海報紙,貼著我寫給他的那封信,信的上面,用紅色臘筆,憤怒的字跡寫著大大的兩個字--"謊言"。

他把我的謊言,貼在牆上。
我看了之後,心底一片酸,可是因為他的字很醜,很好笑,我笑著哭出來。

「對不起。」,"我辜負了你的深情"..我說不出這些字。
「對不起...我不能見你,是因為我不想害你。我怕我繼續跟你見面,你會被關,不能教書,沒有工作,變成失意潦倒的年青人...」我話還沒說完,他猛然地又將我一把摟進他的懷裡,雙手擱在我的背脊上,電流立刻傳遍整身,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前,第一次感覺到他屬於我,我也屬於他。

如果世界在此時結成了冰,像北極的永凍冰層那樣,該有多好!無法停住時間,但永遠封住了美好。

「你堂妹說的是真嗎?」他突然沒有頭緒的問我?
我以為他指的是,沒人追我,天天都在家看電視這件事。
我答:「其實也不全然是這樣。」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。
「所以你的意思是,你會做家事?」,呀~原來他是指這個。
我只能訕訕地回答:「哦~是不太會。」

他突然輕拉了一下我洋裝裡的淡粉紅色連身襯裙,以一種男人身上才會有的可愛,發現異狀地問:「這是什麼?」,可是我沒有回答他的笨問題。

我多麼想擁有他呀!
既然他這麼喜歡我,為什麼他後來不在試著來找我?為什麼一聲不響就有了師母?他真的結婚了嗎?他太太為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家?我忍不住要問他目前的情況:「你..結婚了?」,猶如在絕望中找希望。

我的發問,讓我們一下子由雲端,掉入了地底冰窖。

他放開我的身體,單手撐著頭思索著,沈默地摸著額頭上那道早已淡到看不清楚的疤痕,良久才道:「嗯..」「十月」,他分成兩個句子回答。

原來,他還沒結婚,但是預計再過四個月就要結婚了,所以學生已經開始笑稱「她」是師母。

一個已經送人許久的心愛禮物,看著它,你會很傷心;但是,讓人最心痛的,卻是正要把心愛禮物送出去的那刻,簡直心如刀割呀!我雙手摀著嘴,任眼淚淅瀝嘩啦無聲地流了下來。他沈默地望著地板。

看我沒有接話,他像在安慰未亡人的哀痛語氣說:「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。」,我消極絕望地咬著哭聲,搖著頭:「我無法跟你只做朋友。」,我強烈地暗示他,我想要的,不是跟他做朋友,我要他愛我。

他沈默好久好久,彷佛一個世紀那麼久,才對著屋外一片寂靜說:「我不能辜負她。」,他不能辜負她。

真令人心碎,他選擇了她。

我站起來,穿好衣服,卻遍尋不著鞋子,我打算不要他們,走出房門後,卻看到,我的涼鞋放平的躺在樓梯口,上面的鞋帶扣是啟開的,我從來不會那麼費事的脫鞋子,心裡又是一陣激動,我低著頭,含著淚故作堅強地說:「我無法恭喜你。但..祝..你...幸..福。」

他不能強迫女人愛他,我也不能強迫男人,摒棄他的忠誠選我,一份感情只要有一方失去了尊嚴,愛情馬上跟著死亡。乞討來的,不是廉價,就是即將變得廉價,可以隨手拋棄,這點人性,我還懂。

他提議送我回去,但我堅持不肯,回家的路,跟我眼前的感情路比起來,一點都不難,我自己走就好。我們在他家大門口道別,我緊緊抱著他,像抱著一個即將上戰場遠征的丈夫,我曾經割捨他,現在輪到我被割捨,被人割捨的滋味,果然是痛徹心肺。故事在我家門口開始,在他家門口結束。

「如果,師母嫌你難相處,不知道把你丟去那,可以打電話給我!」我心裡滿滿地酸楚,含著淚詼諧地暗示他,我多希望他選擇我。他聞言又立即走過來抱住我,幾滴雨,落在我的頭髮上,我的心燙得破皮。

<< 完 >>
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殺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