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讀的第一部言情小說,是溫瑞安寫的「我女朋友的男朋友」。

當時,我是唸國小的年紀,下課回家,寫完當天的功課,會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翻開報紙尋找連載,急於走進紙上的兩性世界。這個故事,溫瑞安以第一人稱寫作,我總在他灰諧自嘲,加上淡淡不在乎的筆調下,愉快地想像著超乎當時年紀的愛情故事。

我想,溫瑞安是啟發我"做人要有幽默感"的人,可能也因為這樣,特別喜歡有幽默感的人,所以當年見到幽默又風趣的一哥,我努力假裝很難追也沒用,幾乎是三個月內就舉白旗投降。

熱愛報紙連載的人都知道,不管文章當天出來的有多長,永遠會嫌不夠多,這種心情會重複出現,直到完結篇出刊為止。我也是這樣,每篇連載,就算重複讀個一兩遍,都還是嫌意猶味盡,每天長長的等待,卻只換來短短的數十行文字,心裡很遺憾報社刊登的篇幅那麼短。

因此,我人小志氣高(真的很小,只有130幾公分吧!),就提筆寫信去報社,國字加注音雙重威力齊下,要求他們增加該連載的篇幅,只是日子過去了,報社不但沒有回應,連載還是那樣短短少少的。後來,我才知道我的信遭到我爸攔截,他不喜歡我花心思在言情文章上,所以那封陳情信只能躺在他那神秘又權威的抽屜裡。哈~真符合我爸愛搞管理的個性。

有一天,連載突然不見了,第二天、第三天就這麼一直消失下去,使得我有說不出的失落,鄉下沒有啥書局,就算有書局也沒有錢買,就這樣我的第一部言情小說,硬生生在沒有結局中結束。至今只留下那一小疊泛黃的剪報,有著超過二十幾年的歷史痕跡。

暑假後,姐姐離開了小學上國中,除了我家走到大馬路口的二十公尺外,上學路線完全不同,我很傷心,又聽說我不必讀四年級,要改去某個五年級班上報到,害我在同學面前,緊緊抓住老師的手哭到快斷腸,這些事的發生,我覺得自己像被雙重遺棄的人,舉目無親好孤單。在新的環境,我迫切的急於找尋安全感與認同感,還好,愚笨幼稚的心靈很容易安撫,很快就找到新的注意力,新班級的男同學都在讀倪匡,心裡覺得他們好了不起,於是我也當起跟屁蟲,幫人寫功課換得借書權,因此有機會進入超現實的幻想世界,後來日子變成常常在擔心《支離人》的那支手,在夜裡鑽進棉被裡嚇人,也超級害怕《回歸悲劇》裡的「獲殼依毒間」,會突然攻擊地球,閃進我的腦子,使我暴斃,再也見不到爸媽;又怕又愛看,天天這麼精采刺激的過著,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溫瑞安的愛情,也忘了對故事下半場與結局的渴望。

這些年來,偶爾會想起這個沒有結束的故事,只是奸商求學玩耍樣樣忙,出社會後又汲汲於營利,沒有心思想把後段給補上,一拖便是二十多年。但我發現,註定該知道的事,總有一天會知道,沒緣份的,望穿秋水也等不來。

前幾天和一個朋友聊天,知道她要搬回台灣去,她來德國十年五年的,東西真不少,她捨不得扔卻又帶不走的書裡,有一本已發黃斑駁,「我女友的男友」,雖然書名有點不同,但我一眼就認出來,它是當年我"哈死"的連載小說「我女朋友的男朋友」。

這個遲來的結局,二十多年後,有人熱騰騰的送來,一翻開那熟悉的前半段,這二十多年來的歲月,彷佛一下子都壓縮進這本書裡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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